她收回眼,拿瓶啤酒,开盖,转身靠在柜前,喝了小半瓶。
以前她做过选择,咖啡、酒、烟和命相比较,她会选哪个。
她这人挺惜命的,以为她能为了多活几天把这些东西戒了,后来发现这才是救命的东西。
手机响了,短信,她没理,等喝完酒,把酒瓶扔进垃圾桶,才拿起手机,简宋发来很长一段话——
林羌,你当然可以选择独自承受,但我也有做选择的机会。我可以依你,先回北京,但你别想替我做决定。未来这段时间,我只愿你别破罐子破摔,不止十年的,我可以做到。你不是说过?简医生全知全能、神通广大,怎么这时候不信我了?
我曾教给你,作为医生,要学会麻木,太重感情会让自己很疲惫,我们手里来去的生命不计其数,要投入精力,而不投入感情。我一直有为让自己更专业而麻木,可我并不能冷静地分析你的病情。
因为你不是我的病人,是我想花很久很久时间去照顾的人。
到我们这个年龄,爱这个字眼显得腻,我也说不出口,表忠心畅想未来更不擅长,我只能告诉你,简宋为人很较劲,从小时候抓阄抓到听诊器到现在,从未想过转行。别的选择也一样。
林羌看完,迟迟没点删除键。
把简宋推出去,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像他这样待她的人了,可人不能吃了吐,仰卧起坐算什么?
她轻轻闭上眼,删了。
再睁开眼,她踢掉拖鞋,侧躺到沙发,目视着前方失了神。
几个小崽子被扣在了派出所,车行冷清了,靳凡从收到配件快递,到调试安装,焊接、电钻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不断,在空荡的环境好像壮大了一倍,中间几度引起耳鸣。
仲川是后半夜回来的,刚送他在厂里打工的女朋友回宿舍。
铁门撕拉一声,仲川攥着一把烧烤和几罐子啤酒进门:“刘广杰明儿就把他们送回来了。”
仲川说着,冲着靳凡的方向举了下手里的串儿,然后放到长桌,回头叫人:“先吃点再忙活呗。”
靳凡没应声,大包做了收尾才放下工具,到桌前拿了啤酒。
仲川从他手里夺过来,给了他瓶豆奶:“别喝酒了吧,你这身子骨遭不住。”
靳凡又拿起一瓶,抠开拉环。
仲川拿他没辙,呼气,伸手拉来椅子,坐下,打开腿,斜靠椅背,喝了酒,说:“我看你抽屉没关好,药少了一半,是不是又犯了?”
靳凡闭上眼。
“现在夜深人静,你把身上的包袱卸一卸,咱俩像以前一样说会儿话行不?”仲川没等靳凡答应,已经感慨上了:“从前我不是你带的兵,离你八竿子远,但你从稳州出来我就跟你一块儿干,后来你的事也知道了七八成,咱俩一起吃肉,一起挨打,我真以为这是亲兄弟的标志。但你从来到癸县,管这车行的闲事,哄着一帮小孩儿过家家,我就不太懂你了。”
仲川猛喝一口酒:“原先你从容平和,现在别说他们,我都经常被你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,咱俩好像从兄弟变成一种上下级的关系。”
他把喝完的易拉罐用力一捏,照着门一扔,哐当一声:“我今天借着酒劲说几句。你突然跟戈彦水火不容,又是烧她车库,又是破她财路,我可以不问,离开部队多年以后开始跟部队相关的人对着干,我也可以不问。我想知道,撇开这两件事,是不是有别的原因?”
这句说完,他扭头看向靳凡,手拄着大腿,探着脖子:“是……你的身体不行了吗?”他双眼发涩:“是活不到之前预期的时间了?性情大变是不是这几把病导致的?”
靳凡放下啤酒:“你想多了。”
仲川不问了。
他这么封闭自己,还怎么问?
再耿耿于怀他越发凶的脸色,除了耿着又有什么解决办法?
已经这样相处这么久了,就这样处呗,干吗突然要问清楚?
问清楚也给他解决不了,不是吗?装什么逼?
仲川抓起一把串,报复性质地往嘴里填,好像胃满了,那些疑问就能从心里被挤出去一样。
靳凡喝完啤酒,拿上手机和外套,出了门,沿着这条暗道,走到光透进来的地方。
他站在路边的老树旁,点了一根烟。
抽到一半,忽然有种溺水的感觉,下意识认为是心脏,发现不是,那可能是情绪。
本来只要在装了起搏器后谨遵医嘱,就能活得挺好,稳到大几年不成问题,自从这两年开始折腾,以至于最后一次拿到诊断单,医生说他随时猝死,预期存活率就是泡影了。
仲川以为他是因为病情恶化,开始不管不顾。
其实是不管不顾,导致病情恶化。
说白了就是活腻歪了,不想活了。只是这样的话跟仲川说,比身不由己这种理由更令人不解,他不想解释更多,就不想说。
他把烟掐了,伸手拦了一辆车。
上了车,司机问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