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漾一愣,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似的,黑色瞳孔中映着内心委屈的火苗,霎时又灰飞烟灭,归于岑寂。
随后,他掏出那份包养协议。
“之前的被孟少爷撕了,这是我找余成要的备份,上面我该签的都签了,我现在还给你。”
盛京看着他走过来,心仿佛都漏跳两拍子,身体不由得坐直,不过看到扉页上那一行大字后,整颗心都被攥起来吊着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你送我的,我当时还不想签来着,现在想想是我不识相,没有意识到这是你给我下的台阶。现在想想挺后悔的,我应该直接签了拿钱走人,反而能落个体面。”
一字一句,都为之让人心寒。
既是张漾又是盛京。
那份合同顺着圆润的玻璃滑到盛京面前,张漾板板正正的名字在每一处签字上都落了笔。
盛京记得余成回来后告诉他合同被孟望撕了,他还生了很大的气,觉得张漾目光短浅,贪心不足。
他看着板整的白纸黑字的文件,只是觉得刺眼。
张漾又说:“房子我不要,那合同上的一千万就足够我花了,谢谢你,这是我这种普通人奔波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。”
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“张漾不知道在和谁道歉,随即一声呼气,吐掉所有爱恨嗔痴、怨恨不甘,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释然:
“现在既然都坦白说了,那我也没什么丢不丢脸的了,我承认,我、我一直都想取代景明,我向你谎称我才是你要找的人,其实不是我,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,是偶然间听到孟少爷提起,所以我才有了狸猫换太子的想法,也以至于我做了这么多错事。像我推景明下海,差点害得他也活不成的举动,都是因为我取代不成恼羞成怒才这么做的。”
他使劲揉眼,似乎是想将眼底的红丝都揉掉,“我贪慕虚荣,我想当威风的‘盛二少奶奶’,所以你现在还肯原谅我,我很感谢你。签字吧,盛京。
让我离开。”
他将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放在合同上。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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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漾如此果断, 甚至有半强迫性地举动。盛京不论站在哪个角度来讲都该签字,只是,他说:
“张漾, 你真想好了?”
他抬眼, 见张漾表情不变, 沉默地肯定他的话。
盛京捏着钢笔,踌踌躇躇地签了字。
“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?总不能再跟你妈挤出租屋里了吧?她先在是胰腺癌晚期,我听说——”
“够了!别说了!”
张漾心臟抽痛,忍无可忍地打断他。
“别提我母亲!我、”
他不知想到了哪里,忽然身形不稳,摇摇欲坠地扶着行李箱才堪堪站稳。
盛京想过去扶,但见到他脸上如临大敌般的惊惧,不由得一愣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板栗吗?”
偌大的客厅只有张漾的声音回荡。
“是因为冬天冷, 那件老旧的出租屋里没有暖气, 我妈摆夜市回来大多是天刚蒙蒙亮, 每次她一进门手里必会多出一包热乎乎的板栗。我不喜欢吃板栗,但那是年幼时冰天雪地里的唯一一丝暖意。所以你出差或者去外面的时候,我经常会让你帮我带一包, 你总是特别特别嫌弃,但还是会带, 每当你拿着热板栗进门,我就会特别开心,我就会特别特别喜欢你。
我只是很少被爱, 我想尽力的留下爱我的人。我不是犯贱,谁不想堂堂正正?”
张漾挺了挺胸, 试图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。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, 那声音是任人听了都为之胆寒的怨恨:
“在海里你没救我, 我不至于恨你成这样,你不该不告诉我母亲的事情。母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,也是我唯一的念想,如果是盛夫人他们夫妻生病盛青一个字也不给你漏,你会开心吗?”
盛京心头一震,理亏得无处遁形。
他妈要是病了,谁敢不告诉他,他一定会开枪崩了谁!
“所以,盛京,你明白我现在有多恨你了吗?我真的恨死你了。”
这种并不来自爱情,而是亲人垂死时,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不在乎。如果盛京告诉他,哪怕是随便找个人通知他,他现在对母亲或许都不至于如此愧疚与自责。
沙发里的男人彻底怔住了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张漾沉吟片刻:“无所谓了,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。算了,都算了吧。”
是他爱势贪财也好、鸠占鹊巢也好,都无所谓了。
接着又轻叹一口气。
那是一道非常轻微细声地叹气,似乎足以将他与盛京之间的美好、怨念、恨意、嗔痴贪全部吐出